她凝视着元绛珠,她虽然跪着,但背脊挺直,姿态极美,面颊、脖颈乃至露出的双手,无一不是细腻若玉,手指骨节细长,没有因常年干农活儿而变形,更没有茧子。
先前发现时,翁绿萼只当是阿兄心疼嫂嫂,唤人为她调养身子,是以她看起来并不像寻常村女。
但现在翁绿萼有了一个新的猜测。
“你是金陵城里的某位公主,是吗?”
元绛珠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编一个假身世,毕竟谎话要用另一个谎话来圆,但冷不丁听到翁绿萼拆穿了她的身份,元绛珠下意识摇头:“不,我怎么会是公主。”
皇兄与皇姐们都厌憎她的出身,一个自小在冷宫中长大的公主,也的确不是什么正经公主。
她虽然飞快否认了,但语气隐隐有些古怪。
翁绿萼摇头:“我不信。你就是。”
元绛珠一噎,生出些自暴自弃之感,也不端端正正地跪着了,爬上贵妃榻上,双臂展开,把自己摊成一张饼,有气无力道:“反正东西已经到你手上了,你看着办吧。”
至于她们要将自己下狱,幽禁还是充作旁的用处。
元绛珠闭上眼,她逃出了那座巍峨却腐朽的宫城,在外潇洒了这么些时日,已是够本了。
只要不是死在金陵的那座皇城里,元绛珠觉得,旁的死法,勉强也能接受。
她闭着眼,其他感官更加灵敏,听见‘咚’的一声,仿佛是有什么重物落在了桌面上。
随即而来的,是一阵轻盈的脚步声,伴随着幽幽香气,落在了她的身边。
元绛珠猛地睁开眼,看见翁绿萼坐在一旁,离自己不过两拳的距离。
她竟不怕自己对她生出不轨之心?
翁绿萼语气幽幽:“阿嫂以为我要做什么?棒打鸳鸯吗?”
元绛珠怔了怔。
“你们夫妻之间的事,自有你主动和他说明,我不会妄自代劳。”但她的身份特殊,又涉及到玉玺这样极其烫手的东西,翁绿萼温声道,“只是在君侯回来前的这段时日,得委屈阿嫂佯装抱病,莫要外出。还有玉玺,我也要一并带走,阿嫂莫怪。”
于公于私,翁绿萼分得很清楚。她虽很喜欢这个阿嫂,但囿于多方因素,她既担得别人一声‘女君’,就不能忘记自己肩上的责任。
元绛珠沉默了一会儿,点了头,说好。
其实她大可直接将自己幽禁起来,却用了她抱病不出的理由。
是为她之后能留下来,继续体面地和翁临阳做对夫妻吧?
身边传来她与自己道别的声音,元绛珠没动,将手臂盖在脸上,仿佛是觉得屋里的光线太过刺眼。
那阵幽幽香气渐渐远去了,门又关上,将她叮嘱女使们好好照顾大奶奶的话一同隔绝在外。
元绛珠恼怒地擦了擦眼睛,觉得翁临阳那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。
怎么把他妹妹养成这样柔软又良善的性子的?!
这让一心想做个无情毒妇的她很难办啊!
……
杏香见翁绿萼怀里抱着个什么物什,用包袱皮裹着,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,只下意识道:“女君,婢来抱着吧。”
翁绿萼摇了摇头:“去军衙。”
去军衙?可是君侯不在那儿啊。
杏香微讶,见女君面容淡然,点了点头,忙探出头去和马夫与张翼说了女君要先去军衙的事儿。
马车很快平稳地驶动起来,不多时,就到了军衙。
军衙两旁的守卫见一辆香车宝马迤逦而来,而后又在军衙前停下,车上缓缓走下一个耀如春华,气韵恬和的高门女郎,又见张羽林随侍在车架一旁,猜出了来人身份,连忙恭敬唤她‘女君’。
翁绿萼对着他们微笑颔首,环步从容,进了军衙。
她要见军师蔡显。
张翼点头,将翁绿萼引到了君侯从前处理政务的东屋,又去请蔡显。
蔡显得知女君有事见他时,有些惊讶,但他深知君侯对其妻子的重视,不敢怠慢,得了信之后就抬脚往东屋走去。
翁绿萼先前只在雄州外的驻营里见过这位军师一面,当时情态窘迫,她没有正式与军师见礼,今日事态紧急,她也顾不得那些礼节,伸出手虚扶了蔡显一把,道:“我有一物,请军师一观。”
蔡显
点头,道了声劳驾女君,便见女君素手轻轻拆开桌上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包袱,露出里面宝物真容。
那是一座方圆四寸的玉印,四四方方,代表着天子享有四海,是天地四方的权威。
蔡显粗粗一看,已是心惊,顾不得其他,连忙走近了查看,见玉玺上钮交五龙,五龙相背而踞,尾部交缠,瑞目圆瞪,极具威严。
他再抬起玉玺一看,下面的八个大字映入眼帘,蔡显心中一定,小心翼翼地将玉玺放下,对着翁绿萼恭敬道:“不知女君从何处得来此物?”
翁绿萼摇头:“机缘巧合,我不过一内宅